【美国《纽约时报》6月14日文章】题：令人意外的一对：自由市场与自由(作者)

当布什总统上周声称经济开放必然伴随政治开放时，北京和莫斯科的领导人不会是惟一反对这一观点的人。甚至一度坚决支持这一观点的自由派和保守派知识分子，也不再认可这条有百年历史的理论：民主与资本主义需要彼此才能生存。

从中国到俄罗斯再到委内瑞拉，全世界的事态发展使资本主义和民主密不可分这一原本异常强大的理论产生了许多漏洞。

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政治经济学家弗朗西斯·福山在谈到中国的民主进展时说：“人们，包括我自己，仍有理由相信经济开放必然伴随政治开放，但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说，至少在今后二三十年里，“专制制度将继续存在并变得越来越强大”。

福山与资本主义和民主密不可分的理论有着比任何人都更密切的关系。他在苏联解体时写的《历史的终结》这篇著名论文中宣称，所有国家最终都会变成西方式的自由民主国家。

即将出版的《民主的好名声：世界上最受欢迎政府形式的出现及其面临的风险》一书的作者迈克尔·曼德尔鲍姆说：“20世纪90年代初曾大有希望。”那时人们以为，收入的增加将促成中产阶级的出现，而中产阶级将寻求个人自由和政治权力。当人均收入达到6000至8000美元之间时，倾斜点似乎出现了。的确，也有例外，比如新加坡，其财富不断增加，却是一党制国家。但此类国家通常被视为太小或处于过渡期，因而无法对资本主义和民主密不可分的理论产生真正的影响。

然而，随着自由市场和专制者在高加索、中亚、拉美和俄罗斯站稳脚跟，人们最初对民主肯定会大踏步前进怀有的乐观情绪开始动摇。一些学者指出，美国的民主与资本主义同时出现的经验，作为一种反常现象，也许不太适合世界其他地方。

哈佛大学商学院经济学家布鲁斯·斯科特说：“在几乎所有地方，都是资本主义先于民主出现，只有美国除外，在美国，资本主义与民主同时出现。”斯科特的新作《资本主义、民主和发展》即将完成。

斯科特表示：“世界上其他地方花了一百年乃至两三百年才达到能驾驭民主的水平。”他说，认为“有了宪法和选举就有了民主”的看法大错特错，是“非常愚蠢的”。

现就职于哥伦比亚大学的诺贝尔奖得主约瑟夫·施蒂格利茨也认为，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的一个重大变化就是人们认识到了民主的复杂性和局限性。

随着越来越多的新兴民主国家走向失败，各种理论纷纷涌现出来，诠释没有真正自由的民主和选举。专栏作家法里德·扎卡里亚写过一本关于民主发展历程的书，他提出，有的国家(比如新加坡、秘鲁和俄罗斯)曾经历一个“不自由的民主”阶段，它们经济增长强劲，但在自由习惯和制度得以形成之前没有什么政治自由。

曼德尔鲍姆说，就在伊拉克战争爆发后不久，“突然迸发出乐观情绪”认为资本主义毕竟正渐渐带来民主：2005年乌克兰、格鲁吉亚和吉尔吉斯斯坦发生民众起义，加沙、黎巴嫩和埃及举行了选举。然而这股浪潮迅速消退，事实证明，民主“革命”昙花一现，容易滋生暴力和腐败。如今有学者称，自由市场到头来还有可能破坏民主。斯科特说：“资本主义未必会通向民主。可以肯定的是，资本主义会不断产生收入不均，最终会变得与民主格格不入。”

柏林社会科学研究中心的教授洛德·达伦多夫说，还有一个问题是，当民主未能带来经济好处时，人们就会开始怀疑其价值。他前不久撰文称：“对于可持续的自由来说，没有什么比在人民头脑中把资本主义和民主分开更难，却也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如果不把两者分开，它们不会相互促进，反而会全都逐渐令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