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数量只是难民危机的一个方面，对于默克尔政府以及德国民众而言，作为一项中长期的严峻任务，消除难民风险的关键在于综合考虑宗教、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的复杂因素后的审慎判断。

　　高桦

　　对于大多数德国人而言，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是在一连串袭击事件和难民问题的持续纷争中度过的。

　　日前，德国发行量与影响力居前的报纸《法兰克福汇报》在其网站上开辟了一个名为“更多警察——更多安全？”的政治专栏，对于德国国内目前的总体安全状况表示不乐观。德国不再安全了吗？

　　非传统安全风险加剧 

　　两德统一及冷战结束以来，德国传统安全环境大为改善。这主要得益于统一后的德国从美苏两大军事集团紧张对峙的局面中摆脱了出来，成为了新的欧洲中心。

　　欧洲本身军事冲突的阴霾散去，为德国传统安全环境的趋好提供了可能性。凭借在北约、欧盟及欧洲安全与合作会议等各组织中的成员地位，德国在谋划传统安全政策方面始终具有稳妥的支持和充足的回旋余地。因此，就本地区范围内的传统安全而言，德国并不存在明显的风险因素。

　　然而，国际社会注意到，2016年5月10日，德国国防部长冯德莱恩宣布：到2023年前，德国将扩军7000人、新增军队文职人员4400人，进一步强化德国国防军的战斗力。

　　事实上，虽然德国此次的扩军计划是二战结束以来的首次，但并非出于对本地区军事安全环境不稳定的担忧，而是对北约及欧盟在域外所进行的一系列反恐行动的支持。

　　因为在此之前，德军就曾出动6架“狂风”侦察机和一架加油机，为在中东反恐的法国海军“戴高乐”号航母编队提供支援。此外，2016年德国政府还特别拨出专款1.41亿美元，支持欧盟的反恐行动。可见，德国的军事战略正在逐步由冷战时期的本土防御转向国际干预。

　　如果说集中在军事层面的传统安全风险趋于减少，那么以自然灾害、气候变暖、核安全、恐怖主义、公共卫生安全等方面为代表的非传统安全风险则有持续增加的趋势。

　　难民危机撕裂德国 

　　自新年的“科隆性侵案”开始，种种暴力事件就在不断撕扯着德国社会。德国民众对外来难民的嫌隙不断加深，对默克尔难民政策的质疑之声不绝于耳。

　　德国舆论调查机构在2016年1月所做的一项调查显示：55%的德国民众对2016年的前景充满担忧，这一数据远高于2015年的31%和2014年的28%。而德国公共广播联盟所做的另一项民调结果则显示，61%的德国民众要求联邦政府限制难民数量，57%的德国民众希望政府重新进行边境管制。

　　7月在维尔茨堡、慕尼黑、罗伊特林根、安斯巴赫连续发生的“独狼式”恐怖袭击，使得德国人危机感加剧，尤其对难民风险的不断升级感到惴惴不安。

　　不过，德国的暴恐风险总体上处于可控范围之内。在维尔茨堡火车砍人案件之前，德国安全部门几乎制止了所有恐怖袭击行动。2015年4月，黑森州警方逮捕了一对涉嫌在一次自行车赛期间实施恐怖袭击的夫妇，他们具有极端主义思想背景；2016年2月，德警方挫败了一起由4名阿尔及利亚籍嫌犯策划的针对柏林的恐怖袭击；5月，德警方在杜塞尔多夫逮捕了3名疑似“伊斯兰国”成员，他们原本拟在杜塞尔多夫中心城区发动恐怖爆炸。

　　难民危机短时期内很难有实质性的改观，因为德国的难民政策并没有太大的改动。但目前的难民危机似乎出现了一些可控的迹象。

　　一方面，入境难民的数量在逐步得到控制。据德国内政部通报，2016年上半年德国边境共拒绝超过13000名难民的入境申请，而2015年全年德国边境拒绝的难民入境人数仅为9000名。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德国政府在难民政策方面改变了态度。德国总理默克尔在稍早前曾确认，在德国边境寻求避难者不可被拒绝入境。

　　另一方面，离开德国返回家园的难民数量正在逐渐增加。据国际移民组织公布的数字，在2016年第二季度，有1358名阿富汗难民离开德国返回阿富汗。相较第一季度的764人以及2015年同期的30人，离开德国的阿富汗难民数量正在显著增加。

　　难民数量只是难民危机的一个方面，对于默克尔政府以及德国民众而言，作为一项中长期的严峻任务，消除难民风险的关键在于综合考虑宗教、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的复杂因素后的审慎判断。这不仅需要德国内部的团结与智慧，也需要德国寻求与欧盟以及其他国际组织的协作。

　　“向右转”的政治风险 

　　自难民危机爆发以来，特别是自默克尔奉行比较宽松的难民政策以来，其政治影响力似乎正在下滑。

　　2016年3月13日，在德国三个重要联邦州举行的议会选举中，默克尔领导的基督教民主联盟颓势明显，“失守”两个州。而反对政府难民政策的新兴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德国选择党（AfD）异军突起，成功跻身三州议会。

　　在9月4日揭晓的德国梅克伦堡—前波莫瑞州的议会选举中，基督教民主联盟再次失利，第二大党的地位被德国选择党取代。舆论认为，这表明“默克尔充满争议的移民政策未得到更多选民支持”，反对当前移民政策成为德国社会主流舆论。亦有观点认为，默克尔的“难民政策”成就了右翼政党，它在选举中的强劲势头令人担忧。

　　德国选择党成立于2013年4月，是德国最年轻的政党。2012年以来，欧债危机日益严重，作为欧元区的最大经济体，关于德国是否退出欧元区的争论逐渐升温。德国选择党主张有序地解散欧元区，并提出可以考虑恢复德国马克。

　　选择党认为德国目前的执政党所奉行的欧元救助政策，不仅无助于一些欧元区小国的经济复苏，而且损害了德国自身的国家利益和法治原则。在难民危机持续发酵之际，选择党又旗帜鲜明地反对默克尔的难民政策，要求实行严厉的边境管制。

　　对于德国选择党的异军突起会否给德国政坛带来危机，目前仍存争议。有人担忧它可能会对2017年联邦议会选举甚至接下来的政治局势带来“向右转”的风险。当年希特勒的国家社会主义德意志工人党刚登台之时也仅获得了2.6%的选票，却一步一步攫取了国家的最高权力。另一些人则谨慎乐观，认为德国选择党的影响有限，因为战后的历史事实表明，极右翼政党，如德国国家民主党，即使一度进入州议会，也不会对政局产生长远影响。

　　英“脱欧”影响德经济 

　　德国是欧洲最大的经济体，第一季度经济增长0.7%，为近两年来最高的季度增长率。这主要得益于民间消费激增、建筑投资增加以及国家在移民方面的支出盖过了外贸疲弱的影响。

　　德国联邦统计局最近公布的数据显示，德国2016年6月份出口环比增长0.3%，同比增长1.2%，出口总额为1068亿欧元。而德国财政部7月20日的最新月报指出，“今年以来经济稳健上行的情况将会持续。德国经济整体形势稳固，但在英国做出脱欧决定后，风险有所增大。”

　　尽管国内的难民危机和政治局势都对德国经济的运行产生或正或反的刺激作用，但目前最大的影响因素仍然是欧元区的经济复苏问题。在英国脱欧后，德国如何与欧盟其他各国合作从而共同妥善处理好此后遗留的诸多问题，成为了消除德国经济风险的必经之路。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德国哲学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