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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哈贝马斯看西方“左派”

作者:房宁 时间:2002-12-30
从网上看到由雷颐先生为哈贝马斯先生传话而引发的争论。哈贝马斯怎样评论中国的所谓“新左派”或许是个无聊的话题,但这个话题却可以引出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哈贝马斯是法兰克福学派硕果仅存的思想家,作为现代西方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重要的观察者、批评者,无论在西方还是在我国学术界都享有很高声誉。因为其人批评西方社会,故而也一直被认为是西方的左派。在此文中姑且用“左派”这个词吧。其实,我一直认为“左与右”、“左派与右派”不见得是很准确的词汇,很相对、很笼统。一般情况下“左、右”实际上是讲给圈外人士听的,人家没功夫闹清楚圈内人那些复杂的弯弯绕,分个“左、右”给圈外人留一个大致的印象。
1999年以后听说哈贝马斯老先生支持美国为首的北约发动的科索沃战争。这似乎与哈贝马斯这位现代西方资本主义的著名批评者的身份以及他的一贯的理论不符。这一点曹卫东先生最近的一篇短文中也有所论及,也具曹先生说国内有人不认为哈贝马斯的理论与政治立场之间存在矛盾。其实,我以为,大可不必为西方的“左派”的这种矛盾而感到诧异。这种矛盾不独哈贝马斯,西方很多被认为是“左”或曾经很“左”的人士的身上都有。如:轰炸科索沃和南斯拉夫时的北约秘书长索拉那就曾是个“左派”,哈贝马斯的学生现任德国外长菲舍尔过去、现在都是个响当当的“左派”,以鼓吹“第三条道路”著名的英国首相布莱尔作为工党领袖也应算是“左派”,而在他领导下英国一直是美国近年来在全世界各种霸权行为的坚定支持者,也包括参与和支持北约对科索沃的野蛮轰炸。
如果从全球化的广阔视野里观察西方某些“左派”在政治上的表现,就不难理解那些所谓的矛盾。经济全球化的历史进程导致了阶级关系的全球化,全球范围内的阶级关系发生了深刻的变动。一个国家的内部和外部的阶级结构相互交错,出现了不同阶级的外部共生与同一阶级的内部分离现象。西方资本的全球扩张,使得西方国家中的工人阶级与本国资本家具有了某种共同利益,并使之与第三世界国家中的工人阶级在利益关系上产生疏离。这种阶级关系的变动自然也要反映到西方国家的思想家、理论家的思想和行为中,包括某些所谓的“左派”思想家、理论家,象哈贝马斯那样的。在抽象的领域中,他们按照思想的逻辑批评、否定现代资本主义,但在政治上他们会自觉不自觉地维护西方国家的利益,站在西方的国家立场上。从利益的角度看,西方国家的社会成员具有共同利益;从全球范围看,西方国家中的工人阶级与其说是全球无产阶级中的一部分,还不如说是全球资产阶级的一部分。从他们的实际表现看,如哈贝马斯的表现,他们抽象地批评资本主义,但却具体地支持西方国家的霸权行径,赞同现行的国际秩序。我们提到的所谓“矛盾”,无非是全球化时代的新的、复杂的国际阶级关系在西方某些“左派”思想家及其理论中的反映。
在全球化条件下,资本主义给人类带来的危害,资本主义对人类未来造成的威胁,集中地表现为西方发达国家的国际霸权和现存的世界秩序,如果说到垄断与专制的话,这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垄断与专制。对现代资本主义的真正批判自然地应当对准西方国家的霸权主义和国际秩序。如果对资本主义仅仅是抽象地批判,而却具体的肯定,那这种批判有多大的价值呢?甚至其真实性都要受到怀疑。这种自相矛盾的“左派”实在称不上左。
连哈贝马斯都算不上左,还有谁能称左派呢?如果把批判现代资本主义的思想和力量称为左的话,我看左派还是有的,左派可能更多地在西方以外的地方,在第三世界。经济全球化中的不平等交换使第三世界国家作为一个整体成为西方资本的剥削对象。因此,除了第三世界国家中代理西方资本利益的阶层与集团外,第三世界国家中的各个阶级、阶层都与西方资本存在着客观上的利益冲突。对资本主义最现实的、最有意义的批判是反对西方对全球的垄断与控制,那将窒息人类超越资本主义发展的可能性。因此,今天反西方资本主义全球化的任何力量都具有革命的性质,都具有进步的意义,都将为人类历史保留非资本主义的社会基因,都是“左”的,至少在功能上是这样的。
如果非要用“左、右”的说法,我以为对于资本主义全球化的态度决定了当代思想界左与右的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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